第一百一十一回
在焰火迸起一瞬間,出城的隊伍前端響起了數聲呼喝,尚滯留在城裡的人加快了行進的速度,軍士立起身,只呆了片刻便朝前追去,「陛下,內城有變,請返回主持大局……」
卻沒有一個人理睬他。
城頭的燈火一盞盞的亮起,匆忙奔走的人影在城牆上來回晃動,更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,軍士心中油然升起巨大的恐懼感,他隱約感覺到,自己做了一件非常大的錯事。
忽然間,他咬牙抽出佩刀,朝自己的手臂和大腿重重的砍了兩刀,倒地前,他用盡全力大喊道,「來人——!」
夏靜石一出城便一路飛馳的將隊伍引進城邊的密林中,跳下了馬車,他急令部屬將拖車的馬匹解下,換上鞍韉,陸續出城的鳳隨歌與付一笑也分別從車中扶出了聖帝與鳳戲陽。
鳳戲陽立穩腳之後便掙脫了付一笑的扶持,一笑也不管她,任她跌跌撞撞退出去幾步,撞在停在一旁卸馬的馬車上,鳳戲陽疼得皺起了眉頭,下一刻仍倨傲的睨視著一笑,「我自己能走,不要你扶!」
一笑揚起唇角,「你能騎馬么?接下來可不是遊山玩水,是要逃命呢」,「不要你管」,鳳戲陽說著,開始搖搖晃晃的朝前走,「夫君自會照管我」,「你去也只是拖他後腿而已」,一笑冷冷回道,「你害他吃那麼多的苦,受那麼重的傷,還想害他連命都送掉么?」
鳳戲陽遲疑著停下了腳步,「夫君,受傷了?」「你不知道?」一笑挑眉,「怪不得你會將那個黑心的聖帝當作救主一般呢——殿下傷得挺重,所以才會將你交由我照顧,你在這裡等一會兒,我去挑一匹穩當一些的馬。」
另一邊,聖帝被鳳隨歌提在手裡,抬頭望了望漫天還未消散的煙雲,大笑道,「寡人的羽林大營很快就會趕到,你們還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!」鳳隨歌也隨著他哈哈大笑起來,「有你在我們手裡,哪裡還有投降的必要?」
聖帝哼了一聲,轉過頭去,目光對上一旁神情古怪的鳳戲陽,鳳隨歌也發現了她,關切道,「不是交代你和一笑在一起么」,鳳戲陽目不轉睛的朝聖帝看了一會兒,忽然開口道,「我聽說,夫君傷的很重。」
不等鳳隨歌回答,聖帝咧開嘴嘿然輕笑起來,「不是你將他送到寡人手裡來的么,若你聰明一點,應該猜的到後果才是」,鳳戲陽猛的打了個寒顫,低喊道,「可你答應過我的……」,「寡人只答應不取他性命,並沒答應……噢」,聖帝得意的話音終結在鳳隨歌重重搗在他肚腹的一拳之下,「如果我是你,此刻我會很安靜」,鳳隨歌危險的眯起眼湊近聖帝,「你別忘了,你的命,只是暫寄在你那裡的!」
戲陽依舊獃獃的站著,彷彿還在等著聖帝將話說完,付一笑騎在馬背上走近前來,停在她身邊,向她伸出一隻手,「上來吧,等大家都平安了再懺悔也不遲」,「一笑」,鳳隨歌無奈的嘆了口氣,「你能不能……」,「好好好」,一笑無所謂的聳了聳肩,「請上馬吧,公主殿下!」
「羽林大營應該已經有所動作了」,夏靜石憂心的望了望天色,「算得緊些,大營的三千精騎趕至內城只需要不到三刻,加上入城領命,我們只有一個時辰多一點的時間」,鳳隨歌沉吟道,「馬匹不足,有一半人需要步行,不如化整為零,這樣更容易脫身。」
「殿下」,寧非在旁聽的一清二楚,當下上前兩步,大聲道,「鳳皇子說的沒錯,若勉強一起走,到最後只會相互影響——我們的人對錦繡比較熟悉,不如將馬匹全數交給夙砂軍將,咱們兵分兩路,沒有乘騎的人隨我一道隱入林中行進,這樣既能引開部分追兵,又不會相互拖累。」
夏靜石點了點頭,「可行」,鳳隨歌並未謙讓,略一思索,看向寧非,「那好,我們先朝麓城方向行進,你們儘快趕上」,夏靜石一愕,寧非也輕咦道,「麓城?」「沒錯」,鳳隨歌微笑起來,「當初我與蕭未然約定,他趕回麓城之後,馬上集結駐軍向聖城進發,一方面能給聖城施加壓力,另一方面,也能應付現在這樣的突髮狀況。」
夏靜石皺眉道,「一旦動用了麓城的治軍,外人眼中勢必成就謀反之態,到時候……」,「聖帝昏庸,嫉賢妒能」,寧非忿然握拳道,「殿下何不就此取而代之,以絕後患」,不等夏靜石開口,鳳隨歌也悠然道,「若只想退隱,你為你所有的部屬都尋好退路了么?大家脫身之後將聖帝放歸,他必咽不下這口氣,撕毀和議,與夙砂開戰,但,錦繡除你之外,還有別人能抗得了我夙砂鐵軍么?就算你肯不計前嫌返回軍中率兵出征,他會接受么?」
見夏靜石沉默,鳳隨歌伸了伸懶腰,「你說我卑鄙也好,說我趁人之危也好,其實那天還有一個理由我沒有告訴你——如果錦繡王朝能在你的治下,我對錦繡與夙砂持續交好的信心會強一些……你考慮一下吧,時間不多」,說完,他拍了拍寧非的肩,「讓鎮南王一個人呆一會兒吧,你隨我去將行伍安排一下。」
夏靜石的全身都隱沒在黑暗中,只剩一雙眼在星月之下反著複雜的光芒,良久,他輕輕嘆一聲,「父王,皇兒並非無心承下大業……興許,皇兒真的太自私了……」